「我也已不是耽於狂热梦想的少年。」诗人吴晟与他马不停蹄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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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 年 12 月 13 日,一群鲜少踏出家乡与日常生计的鹿港乡亲,十分难得地雇了台游览车,做伙出门游览,暂时摆脱他们日复一日的沉重农忙。当警察关心起行程,这些阿公阿嬷边热情地拿出馒头水果,边答覆要去南部刈香。

然而,车子开出田庄後,却默默地往台北的方向开去。这些人的第一站,是中正纪念堂。虽然看似只是毫无目的的观光、散步,但这些上了年纪的乡人,却「不约而同」地走向总统府。

那是个晴朗的午後,炽热的阳光让整座城市慵懒、昏昏欲睡了起来,但对於这群习惯在正午烈日下劳动的人们来说,这成了绝佳时机。他们「散步」到了总统府前的介寿公园後,突然人手一张地纷纷拿出以黑底、白色颜料写着大大「怨」字的牌子,毫无忧惧地站到了後来冲出来的成排宪兵与三零步枪前。


在戒严的年代里,美丽岛事件、江南案的余威仍震撼着岛屿,但这群来自彰化乡村的中老年人的「台北散步」,却意外地成为沉闷社会的一声春雷,成了第一群打破了军警监视、直捣蒋家政权禁区、走上「凯道」的抗议者。

这些朴实的渔民、农民、木工、养鳗业者、学校老师之所以站上社运前线,是始於那则美国杜邦公司将到鹿港设厂的消息。七○年代以来的工业发展,随之让环境污染在台湾各地滋长,镉米、农药、化学药剂外泄,让过往静谧、悠然的乡村渐渐变调。

那时已结束美国爱荷华大学的国际写作计划,回到家乡彰化溪州的诗人吴晟,回忆在某场反杜邦说明会现场,看着突然出现的无数站岗、检查的警力,以及那些前来声援的大学生、学者,微妙的感受里掺杂了些许无奈与沉痛,这也让他不禁慨叹:「以繁荣为美名,就可以任意破坏环境,付出可能毁弃台湾的惨重代价吗?」

 

被怪手、煤灰遮蔽的吾乡印象

晚霞仍然殷勤的送别
在同伴越来越稀少的马路上
而我们望见
城市的工厂、工厂的烟囱、烟囱的煤灰
随着一阵一阵吹来的风
弥漫吾乡人们的脸上-〈木麻黄〉,1975

1970 年代,台湾社会面临着剧烈的转变。除了退出联合国、与美国断交等波澜之外,高速发展的经济成长与产业转型,更让地方社会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各地的工厂、加工出口区在为台湾带来近 10% 的 GDP 之余,也带来了各式的污染、劳资纠纷、贫富差距,而大量涌入台北的城乡移民,也加速了农村的凋弊。

城市文明的黑手,渐渐伸入了位处资本边陲的淳朴乡村。花花绿绿、眼花撩乱的鞋款,以及电视机、扩音器、机车与闲暇的想像,不知不觉地形塑出新的社会风貌,吴晟感叹「处在私慾不断被诱发,大家急急惶惶争逐奢华的这个时代……若任其膨胀、任其泛滥,淹没了公众道义,如此虚浮的畸形繁荣,带给人类的便利,必难补偿带给人类的危害」。这些对於环境、生态问题的担心,以及资本主义与工业化对於家乡农人的冲击,也成了他的作品中时常可见的焦虑与哀叹──「不在意远方城市的文明/怎样嘲笑,母亲/在我家这片田地上/用一生的汗水,灌溉她的梦」。
 

被怪手「入侵」的家园(Source: minghua lin/CC BY-NC 2.0)

「自从吾乡的路,逐渐有了光采/机车匆匆的叫嚣/逐渐阴黯了/吾乡恬淡的月色和星光」吴晟笔下的〈路〉这首诗,因那台骑进乡间小路的机车烟尘而逐渐黯淡下去的,彷佛就是三十多年前吕赫若笔下那辆不再有人闻问的牛车;将近十年後,他又写下一首〈制止他们〉,更加直白、激烈的控诉人们对於乡土的破坏:「我们不再为你坎坷的昔日而悲叹/但你或将面临的灾难/我们不能不焦虑/那麽多不肖的子孙和过客/只顾攫取私利/不惜瘦了你、病了你/我们怎能不痛心」、「唏嘘安慰不了你的忧愁/皱眉挽救不了你的苦痛/若是你的骨骼、你的血脉、你的肌肤/一再遭受破坏/你还能称为美丽之岛吗」。

除了这些经济成长背後遗下的阴影,人心惶惶的戒严高墙此际竟也透出了隐微的隙缝。在 1980 年代到来前夕,与美国断交及美丽岛事件这两起风暴,彷佛预示了下一个动荡且翻转的年代──民众纷纷卷起袖子「自力救济」,根据政治学者吴介民的统计,在解严前後的六年间(1983-1988),全台共爆发 2894 件集体抗议行动。

始终关心土地故乡与社会情势的吴晟,因而在一封写给友人的文章里,激昂地声称:「这满腔悒积的悲愤忧急,除了化为抗争行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还静得下心安坐书房里写那『软弱无用的诗句』吗?」

 

阿公曾向阿爸一再叮咛
在刀枪和强权之前
说真心话,是要遭殃的
即使抗议
也要深深隐藏在心中
 
孩子啊!阿爸却多麽希望
你们有什麽话要说
就披肝沥胆地说出来
不要像爸爸畏畏缩缩—〈不要说〉,1978

成为乡土的化身

谈起吴晟关於诗的开始,最早可推至他国中阶段。但要说他正式地被诗坛接受,或许是在 1975 年。那时,40 几岁的诗人获颁第二届「中国现代诗奖」,许多人也因此第一次读到他的诗作。

诗集《泥土》在 1970 年代末的出版,将他乡土诗人的地位推至最高点──甚至是後来在乡土文学论战中,因为〈狼来了〉一文将乡土文学批为「工农兵文学」而引起诸多争议的余光中,也对吴晟称赞有加,更在该篇文章中推崇吴晟为乡土文学的「艺术成就」榜样。

在论战你死我活的时刻,诗人却幸免於难,还能悠然地在瘂弦主持的《联合报》上发表〈负荷〉一诗(这也在几年後被选入教科书):

 

阿爸每日每日地上下班,
有如自你们手中使劲抛出的陀螺,
绕着你们转呀转;
将阿爸激越的豪情,
逐一转为绵长而细密的柔情。
就像阿公和阿妈,
为阿爸织就了一生
绵长而细密的呵护。
孩子呀!阿爸也没有任何怨言。
只因这是生命中
最沉重
也是最甜蜜的负荷。—〈负荷〉,1977

他俨然成为了当时诗坛中乡土的化身,一笔一画都是中部农村的风物,恍惚中似乎可以清晰感受到稻田、雨水、清澈溪流与泥壤的触感与气味。有时,他写下「一束一束金黄的稻穗/和着安分守己由天安排的一生/晃呀!晃呀!晃呀/晃着吾乡人们/丰收的梦」这样动感而斑斓的诗句,有时却又显得过於老实、真诚得略显愚騃:「安安分分握锄荷犁的行程/有一天,被迫停下来/也愿躺成一大片/宽厚的土地」。但无论如何,仍不减损他作品的深刻、质朴,以及那股对於家乡的热忱与爱恋。

 

吴晟俨然成为了当时诗坛中乡土的化身,一笔一画都是中部农村的风物(Source: 目宿媒体)

後来,他应旅美作家聂华苓的邀请,前往美国爱荷华大学展开为期几个月的国际写作计画(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成为中华民国与美国断交後第一位赴美的作家。这个计画提供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一个切磋、交流的机会,台湾曾受邀的有如陈映真、郑愁予、余光中、白先勇、王文兴、杨逵、杨牧、向阳等人,而进来有研究显示这个计画的经费其实来自美国中情局,作为文化冷战布局的一环。

由於偶会发表一些「激进」言论或出席党外的活动,当时的吴晟早已在情报单位纪录有案。而他之所以能在辗转收到郑愁予的邀约信件後,越过重重刁难、成功出国与会,有赖贵人相助,在政府部门间疏通、游说。但他从没想到,这趟以文学之名的美国之旅竟会彻底地改变他的认知。

不仅让他重新反省自己与文学的关系,也让他重新审视在台湾的独裁政权与那些关於中国的神话──那些过去他经历的那些威权崇拜、家国苦难与认同,原来很大一部分纯属虚构,多麽铺天盖地的震撼。此般真相竟得远赴千里之外的异国才能获悉,真是莫大的讽刺。吴晟回忆这一切,猛烈如「惡浪般冲亂了我原本平和并充满希望的思想世界,甚至对文学的单纯信念,也逐渐崩溃」。

 

不是异国的冬夜特别寒冷
不是异国的公寓特别凄清
孤单的灯光下
翻读在家乡横遭封锁的资讯
竟禁不住全身抖颤
眼泪,禁不住涔涔而落
 
我不愿意相信
掀开繁荣的骄傲外衣
家乡竟潜伏那麽深的病症
揭开安定的假象
家乡竟隐藏那麽重的压迫—〈眼泪〉,1988

在风起云涌的的八○年代,搁笔反思

曾以狗为喻,讽刺戒严的安稳只不过是对异议声音抹消的他;[1]偶尔参与党外活动、为党外人士助选,曾多次被情治单位盯上的他;在美丽岛事件後,当作家友人王拓、杨青矗被逮捕时,奋不顾身地与小说家洪醒夫一同奔赴台北,响应旅美作家陈若曦、小说家陈映真与黄春明等人召开的营救大会的他,却在社会运动风起云涌的八○年代暂时搁下了笔杆。

他忆起缘由,一时却也难以理清这时刻的无力,那时的他「对文学非常失望、对自己非常灰心,对纷扰的世事非常厌倦……是由於环境因素呢?或是内心深受什麽激烈的冲突、挫折呢?」

 

整整齐齐毕竟是好的
至少至少,免於纷歧,有碍观瞻
所以,我家的主人
修了又修,剪了又剪
不容我们的手臂,随意伸举
 
自从被移植为篱
昔日优游的岁月哪里去了?
因为,我们是微贱的植物
我家的主人,从未在意
在黑暗的土里,我们的根
怎样艰苦的伸展
怎样紧密的交结—〈月橘〉,1975

始终关心土地故乡与社会情势的吴晟(Source: 目宿媒体)

研究者大多认为是《一九八三台湾诗选》事件影响了他。这年他受前卫出版社之邀,选辑可以代表当年度的诗作,而吴晟当然基於自己的文学观与理念选入不少「政治诗」,举凡以政治犯、林义雄灭门血案,或劳工、老兵、原住民处境及环境议题为主题的作品,都被他选进这本书中。

但这却引发部分文坛人士的不满,抨击这些诗作「专门暴露社会黑暗面、故意向周遭的人传播细菌」、「我们不能再容忍这些社会主义的符咒,把文艺界的夥伴蛊惑得神智不清,任其摆布,做出伤国害民的事而不自知」,认为这些政治诗并非文学,而是有挑拨、分化社会的目的。

这是一个连在标题贯上「台湾」,都可以被大做文章的年代。尽管 1983 这年,7-11 在台湾开设了第一家门市,两大报文学奖分别颁给了白色恐怖题材与香港作家的作品,黄春明小说《儿子的大玩偶》改拍成了电影;但同时,这也是写下〈龙的传人〉的词曲创作者侯德健奔向另一个中国後,这首歌随即遭禁的年代;在巴黎以《日据时代台湾共产党史 1928-1932》获得博士学位的卢修一,回台後却因为史明的牵连而下狱的年代。

这些攻讦与纷扰,让吴晟逃离文坛了好一阵子,不愿面对这起「显然是『乡土文学论战」的延续、翻版」的刻意抹黑。

 

虽然,有些人不愿提起
甚至急於切断
和这张地图的血缘关系
孩子呀!你们莫忘记
阿爸从阿公笨重的脚印
就如阿公从阿祖
一步一步踏过来的艰苦—〈甘薯地图〉,1978

 

以诗为武器,护台湾

随着 21 世纪的到来,诗人对於社会的关心依然热烈,从世纪末的反六轻运动到2010年的反国光石化,几乎涉及家乡的议题皆无役不与,他这麽担忧地写到:「你问我顺遂近乎圆满的/晚年,还有什麽不足/为何四处奔走/声嘶力竭地呼喊/每一个脚步,掩饰不住急切」。

从水田到海滨,吴晟的脚步从未停过,一如既往地继续在浊水溪畔耕种、抗议、思考、创作。在以开发为名的巨轮前,他一次又一次地踩进泥壤,以诗为武器……
 

这里是河川与海洋
相亲相爱的交会处
招潮蟹、弹涂鱼、大杓鹬、长脚鸡
尽情展演的湿地舞台
白鹭鸶讨食的家园
白海豚近海回游的生命廊道
 
世代农渔民,在此地
挥洒汗水,享受凉风
迎接潮汐呀!来来去去
泥滩地上形成历史
稍纵即逝的迷人波纹
 
这里的空旷,足够我们眺望
足够我们,放开心眼
感受到人生的渺小
以及渺小的乐趣
 
这里,是否岛屿後代的子孙
还有机会来到?
 
名为「国光」的石化工厂
正在逼近,忧伤西海岸
仅存的最後一块泥滩湿地
名为「建设」的旗帜
正逆着海口的风,大肆挥舞
眼看开发的慾望,预计要
封锁海岸线,回馈给我们封闭的视野
驱赶美景,回馈给我们
烟囱、油污、烟尘弥漫的天空
眼看少数人的利益
预计要,一路拦截水源
回馈给我们乾旱
眼看沉默的大众啊,预计要
放任弹涂鱼、放任招潮蟹、放任长脚鸡
放任白鹭鸶与白海豚
甚至放任农渔民死灭
只为了繁荣的口号
 
这笔帐
环境影响评估
该如何报告
 
而我只能为你写一首诗—〈只能为你写一首诗〉,2010
 

 《他还年轻》 
𝙃𝙚’𝙨 𝙎𝙩𝙞𝙡𝙡 𝙔𝙤𝙪𝙣𝙜 

吴晟成长於彰化农村家庭,他的诗扎根乡土,同时锤链诗句与耕耘土地,数十年从未间断。

1972 年,吴晟在《幼狮文艺》杂志发表了12首《吾乡印象》诗作,对土地的不舍呐喊与对农村的真挚情感,让台湾乡土文学从此有了明确面貌。吴晟诗集《泥土》《他还年轻》、散文集《农妇》《笔记浊水溪》等作品,书写对土地的深深爱恋与忧伤,同时又极具批判。他以保护环境为职志,自诩为入世的社会型作家,用实际的社会参与,重新定义诗人的界线。

纪录片《他还年轻》自 2017 年起,以超过三年时间长期驻点的拍摄策略,跟着吴晟穿梭彰化乡间、踏查浊水溪生态,亦飞住美国爱荷华回忆参加写作班心情,至温哥华拜访亦师亦友的作家瘂弦,动人呈现吴晟与家庭、友人间的情感流动与影像语言。本片拍摄期间恰逢〈负荷〉的主人翁、也就是诗人的女儿吴音宁因北农事件遭受攻击,这期间,诗人无法写诗,只能在面对生命最大挫折与冲击中,勉强於谷底执笔记录事件始末,写成《北农风云》一书。本片纪录了诗人这两年多的心情转折,从愤怒、焦灼、挫败、挣扎、到重生与昇华,遂见证了诗是浊世最终的救赎。

▲电影预告:https://reurl.cc/0XjzeM
▲电影预售票:https://bit.ly/3bAAGPR本文由故事编辑部与目宿媒体Fisfisa Media 共同制作参考资料

  1. 吴晟,《泥土》。台北,远景出版社,1979。
  2. 吴晟,《吴晟诗选1963-1999》。台北,洪范出版社,2000。
  3. 吴晟,《吴晟散文选》。台北,洪范出版社,2006。
  4. 吴晟,《他还年轻》。台北,洪范出版社,2014。
  5. 范纲垲编,《巨浪的起点:鹿港反杜邦运动30周年纪录文集》。台北:人间出版社,2016。
  6. 吴介民,《政体转型期的社会抗议──台湾1980年代》,台大政治所硕士论文,1990。
  7. 施懿琳,〈从笠诗社作品观察时代背景与诗人创作取向的关系──以《混声合唱》为分析对象〉,《笠》第226期(台北,2001),页57-96。
  8. 萧阿勤,〈世代认同与历史叙事:台湾一九七○年代「回归现实」世代的形成〉,《台湾社会学》第9期(台北,2005),页1-58。
  9. 林明德,〈乡间子弟乡间老──论吴晟新诗的主题意识〉,《国文学志》第10期(彰化,2005),页27-56。
  10. 吴孟昌,〈吴晟乡土散文(1979-1989)析论:一个文学社会学的视角〉,《国文学志》第18期(彰化,2009),页123-146。
  11. 吴淑慧,〈跨越回返爱荷华〉,《全国新书资讯月刊》148期(台北,2011),页30-32。
  12. 蔡明谚,〈吾乡印象与乡土文学:论七○年代吴晟诗歌的形成与发展〉,《台湾文学研究》第四期 (台南,2013),页167-198。
  13. 张俐璇,〈双面一九八三 -试论陈映真与郭松棻小说的文学史意义〉,《台湾文学研究学报》第25期(台南,2017),页219-249。
  14. 吴晟,〈王拓与我 追忆我们的时代〉,《联合报》,2016年11月16日,D3版。
  15. 周馥仪,〈运动前线的农民、诗人与知识分子:吴晟〉,《新新闻》,2012年5月9日。
  16. 陈之岳,〈中情局资助爱荷华写作计划曝光〉,《风传媒》,2014年11月19日。
  17. 吴晟,〈只能为你写一首诗〉,环境资源中心。

[1]这首〈狗〉创作於 1977 年,原收录在《吾乡印象》一书,吴晟在此书试以鸡、猪、牛、羊等不同动物,隐喻着威权统治下的台湾人遭遇。全诗如下:「传说,狗在子夜厉叫,必有什麽事将临──//你们也有不知怎样排遣的寂寞吗/你们也有不知怎样抗拒的恐惧吗/你们也有甚麽发现/急於告诉吾乡的人们吗//汪!汪汪!汪汪汪/深夜里,你们隐忍不住的叫声/一声比一声焦急而凄厉/徒然扰乱吾乡的沉睡//一切,不都安静无事吗/除了你们的叫声/一切,不都安静无事吗/多疑多疑的你们,也去睡吧/安安静静的睡吧//你们到底在担心什麽/你们到底望见了什麽/那都只是莫虚有的幻影啊/不要再叫了/你们隐忍不住的叫声/徒然惹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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